《最遙遠的距離》梁永泉傳道
作為牧者總有不少機會送別這個、那個生命,都帶給我對生命不少的反省,下面是最近的一次深刻的經歷。
最近一次機會要送別一位中年男士,他患了末期癌病,在他面對人生的絕境時,我在數個月前曾探望過他一次,無奈家人都不願意我打擾他,最近他已走到人生的盡頭,我被通知前往某一公立醫院探望,到達時,他卧在病床上奄奄一息,只見一男的少年和一青年女士,隔著一通道,疲累無神地呆呆的坐在旁邊另一病床上,我上前介紹自己,道明來意,才知那是病人的太太和大孩子,我即時心裡一沈,太太那麼年輕便要遇上那麼艱難的事,他們的面容卻是告訴我,他們滿面是疲乏,他們面對著是無期的等待,還要等一兩小時?是一兩天或是一兩星期?心底知道那殘酷的現實出現,醫生也說不清,只有白白的讓時間過去,無奈間總想盡最後努力,讓他舒舒服服地離去,卻無論怎樣服侍他,他仍在呻吟,就是不知還有什麼可作為,只有呆呆地等。
那最親密的人為何要隔著通道呆坐!於是我為那太太拿一椅子在丈夫床邊,讓她更舒服又更接近地坐著,也可以長時間握著丈夫的手,訴告她,不要為丈夫呻吟困擾,留離病人的呼吸就是這樣,總要讓丈夫感受到她的陪伴便好了,安頓一些事務後,給她安慰,為她禱告便離去,離開時心裡想那麼年輕,竟要送別自己最親密的人,可真不懂如何面對,以為我要主動點幫助也她對丈夫更多的表達。
下一個早上我再接到通知病人告急,當我趕到醫院,見那太太的表現,叫我知道所擔心是多餘的。原來她已屈膝盤踞在病床上哭,她眼巴巴看著跟丈夫快要離去,激動下伏在丈夫身旁,把臂彎著丈夫頸項,一條腿誇在他身上,把臉貼在他的臉旁,就像一對新婚夫婦在歸房那麼熱情那麼奔放,可惜無論身體怎樣的親密,卻仍是遙遠。
這時生命監察的儀器顯示出病人的各樣指數,大幅度上落,不斷發出警號,大家都沈默等待,知道時候到了,眾親友都站在床前,儀器漸漸變得得沈寂,太太忽然濠哭起來,緊貼著無言不語的丈夫,總覺得仍然是很遙遠,於是把丈夫身上所插著、夾著、貼著的器材都掉了,卧在丈夫的臂彎上,把丈夫另一臂也圍著自己,她是那麼渴想被他擁抱,久久不放,無論那個姿勢,身旁的丈夫就是越來越遙遠。
情緒最激動過後,總要接受這現實,她那疲累的身驅,就靜靜地伏在丈夫的臂彎中,不時為丈夫理整被她弄作一團的衣裳,當時圍著床前的眾親友無不感動落淚,不單為死者離去而悲傷,更是為上天拆散恩愛的夫妻而難過。家人都不拒絕我為他們作最後惜別的祈禱,就好像標致了一個階段的完結,大家開始打理身後事。
那天晚上當我睡在太太身旁,望著無言不語的她,不禁伸出一臂彎著她的頸項,一條腿誇在她身上,把臉貼在她的臉旁,最終都是要弄醒她,告訴她我心中對她的想望,心中感謝上帝叫我倆仍有氣息同睡一床。
我不單為那丈夫離去難過,也為到未能為他們撮合天堂的希望而無奈。卻也羡慕他妻子在眾目睽睽下那勇敢和釋放,那奔放的感情,收放有序,沒有失控。更羡慕丈夫能在至愛的臀彎中離去。
今天家庭功能高度分工,絕大部份離留的人都在醫院裡去世,只有被冷冰冰的醫療器材纏繞著,孤孤單單的離開所經歷盡悲歡離合的世界,家人卻是疲於奔命的往返醫院,可能仍會錯過送別最後的一程。
這次我見證了最親密和最遙遠,當我預備「絕處逢生」的講章,不時發出禱告:「神呀!為什麼9月21日的福音主日,連一個被邀請對象的名字也看不見?」我們跟家人可以親密時卻為什麼是那麼疏離?